oO梦觉流莺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心比天高,身若尘轻。

【月下仙人】【红机】丹心朱颜(六)

“丹朱?你还没走?”太微幽幽转醒,却不想视线清晰后第一眼看到的人竟是丹朱。

丹朱面无表情轻声道:“你我同胞,这天界除了我,还有第二个人的灵力能护你元神么。”

“你,不恨我了?”太微犹豫道。

“恨有用吗?倒头来你身受重伤,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救你的心。”丹朱垂着双目,虚虚地看着自己前方的地面道。

“你终于肯好好跟我说句话了。”太微虚弱却欣慰道。

丹朱没有回答,不动神色地替太微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开,方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背对太微道:“你也知道我灵力有限,如今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缘机说你此番有惊无险,想来是不会再有大碍。”

眼看丹朱说罢就要离开,太微赶忙叫住他,道:“丹朱!”丹朱顿住脚步,太微却忽然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心头,嘴张了半天愣是没发出声音,最后只得低头黯然道了一声:“谢谢你……”

丹朱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颤抖,稍稍侧过身强忍情绪道:“太微,做个好天帝,就当我替这天界众仙、茫茫众生求你……不要一错再错……”丹朱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开。太微半撑着身子侧卧在榻上久久凝望着丹朱离开的方向,他看得分明,丹朱转身时,一滴晶莹闪着月光的银辉悄然滑落。

月下仙人,落泪成殇,世间多少情爱的生死相许、刻骨铭心,都来自月下小亭中那洇湿红线的点点晶莹。所谓月下仙人,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泪水成全人间真情。


许是被丹朱的劝说触动了心中的柔软,又许是风雨前的宁静,太微奇迹般痊愈后,竟下令天界休养生息,如非必要,不再参与六界事务。于是,几千年的光阴,倏忽间平淡而过。旭凤成长为一代威满乾坤的战神,润玉则接了上一任夜神的位子,开始布星挂夜。丹朱每天都乐呵呵地理着理不完的红线,读着读不完的话本,得空便去找缘机、老胡和彦佑玩乐,也不再和太微水火不容,甚至偶尔能说上几句话。缘机的因果天机轮盘操控得愈发得心应手,只是和丹朱还是和几千年前一样,见面便打打闹闹,谁也不服谁。

常有人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说到底,这世间有谁是喜欢纷纷扰扰的,如果可以,有谁会不愿放下。



【第一部完】



天机府。

“仙上,您要的命格簿子。”

小仙娥将手中一沓一尺高的命格簿交到缘机手上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自行离开,而是站在缘机案旁略显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缘机见状放下手中的判笔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小仙娥得了应允,便道:“仙上,说来奇怪,近来,我总觉得咱这天机府有些不同。不知仙上可有同样的感觉?”

缘机闻言笑道:“哪有什么不对,不过是那老狐狸有好一阵子没来罢了。”

那小仙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哈!就是这个了!说起来,不仅月下仙人没来,仙上您也是好久没去姻缘府了呢!”

缘机依然笑着道:“他呀,在忙他宝贝二侄子历劫的事呢,嚷嚷着非要给锦觅仙子安排个戳心戳肺的情劫,如今哪里还顾得上我。”

缘机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谁说老夫顾不上机机了?”

小仙娥见来人是丹朱,便微微一福身退下了。缘机绕过书案迎上丹朱道:“哟老狐狸,衣裳做好了?做裁缝的滋味如何?”

丹朱道:“死机,你就不能说老夫一句好话?老夫我最近一头要去人间看我大侄子,一头要绞尽脑汁地想着给他俩编个什么情劫的好,累的我啊,这白头发都长出了一大把。”缘机踮起脚尖仔仔细细在丹朱脑袋上搜寻了一番,乌黑油亮,就跟他那真身一般油光水滑,莫说白头发,头皮屑都不见一个,当下翻了个白眼道:“死狐狸,来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和机机聊天解闷啊。”丹朱捋着鬓边长发道。

“哼!”缘机傲娇一扭脑袋,羽衣飘飘向后院走去,丹朱便很识趣地跟了上去。

天机府水榭中。

“红红,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缘机递给丹朱一杯清茶,道。

见丹朱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正表示应允,缘机接着道:“你为何,对二殿下那么上心?”

丹朱的表情告诉缘机,她方才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凤娃自小便在我府中长大,我不对他上心对谁上心?”

“就这么简单?”缘机反问道。

“就这么简单啊。”丹朱理所当然道。

缘机不肯罢休,追问道:“那锦觅仙子呢?与你非亲非故的,你为何一见面就对她千般万般的好,还张罗着给她牵红线?”

“死机,你当老夫我给人牵了这么多年红线是白牵的?!”丹朱觉得缘机这话拆开了看简直是在质疑自己的职业水准,忍不住气呼呼道:“这小锦觅啊,老夫打第一眼瞧着就觉喜欢,更重要的是,她跟凤娃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切,你又不管仙家姻缘。怎知他俩就是彼此真命天子?”缘机扬着下巴嫌弃道。

“因为这世上,什么都比不过一颗澄澈真诚的心。凤娃和小锦觅,是老夫见过的最干净的人。”丹朱放下茶杯,正色道。

缘机见丹朱突然严肃,知自己触到了他的某一条底线,干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道:“哎呀,我也只是好奇……啊,对了,前日老胡跟我说他有个小黄瓜精朋友近来想去人间历个劫,让我给他编个不悲不喜的命格……”

“好了机机,你这编瞎话的功夫比起彦佑君还差的远呢,连我都比不上。老胡他有这事怎会不先来找我。”丹朱捏着茶杯,白了缘机一眼道。

“唔,好吧,今次是我不对,给你赔罪。”缘机撅起嘴,委屈着张脸冲丹朱拱手道。

丹朱深吸一口气,耸耸肩道:“唉,我也不怕与你说。前日从太巳仙人的寿宴上回来,你猜我在府里撞见了谁?润玉!”

“大殿下?他怎么主动去你那姻缘府了?”缘机也惊讶道。

“老夫也不知,只是,都怪你,拉着老夫走得急,才让老夫忘了合上那观尘镜,瞧润玉那样子,定是看到了什么。”丹朱摇头道。

“唉,万般皆命数,要我说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如就别掺和他们之间的事了。”缘机道。

丹朱像没有听见缘机说什么似的,自顾自感慨道:“这个润玉啊,平时跟谁都不亲近,却不想是个痴情种,还爱上了一个错的人。可怜那小露珠一片痴心啊……”

“红红,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缘机纤眉微蹙,犹豫道:“那日我观天象,发觉此三人星宿皆为迷雾所绕,而那七杀星却愈发闪得厉害了起来。我推算良久,竟毫无结果。想必,此事并不只是三个人的情归何处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听缘机如此说,丹朱心下也起了疑虑,不禁问道。

“我也只能对你说。难道你不觉得,如今这局面,有几分似曾相识?”缘机压低声音道。

缘机此话一出,丹朱顿觉蹊跷所在。几千年前那场旷世情仇发生时,他先是在人间游历,后是昏睡百年,接着又和太微不对付,因而并不太了解其中细节,只知最后太微负了花神梓芬又乱点了水神洛霖和风神临秀的鸳鸯谱。今日经缘机提醒,方才惊觉如今这一切,竟与几千年之前的事情正在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丹朱站起身严肃道:“缘机,祸从口出,万不能对他人提起此事!”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锦觅与旭凤从人间历劫归来,对丹朱来说,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天的事,虽然无聊是无聊了些,但咬咬牙,到底也就很快把他们盼了回来。一切都很顺利,锦觅功德圆满飞升上仙,旭凤虽私自下凡,但也不过就是被禁了足。更重要的是,这趟劫数,让两人敞开了真心,丹朱因此整日乐呵得嘴都合不拢,只等着旭凤想出个两全之策便可皆大欢喜当那主婚之人。眼看着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丹朱便放松了警惕,横竖缘机也只是猜测而已。然而,天意难测,丹朱万万没想到,自己将从花界接来的新娘交到了润玉的手中。“所配非偶,可惜可叹……”“小锦觅,你怎可喜新厌旧,抛弃糟糠……”迎亲的云梯落下花雨,大皇子与花神水神之女结亲,这是天界几千年来都没有过的头等大事,所有人都举杯庆贺,只有云梯上的每一个人难展愁眉。

九霄云殿。

丹朱走上高高的台阶,向太微行了礼后便立在他身侧以行主婚之事。他虽有千般不愿,但新娘自己都点头首肯,更何况又有婚约在前,他一个局外人又能再说什么。有的时候,天时地利齐了,人和与不和并不那么重要。丹朱不停地看着大殿门口,只盼望缘机那乌鸦嘴不要在此刻显灵。好在,他终于在婚礼开始前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旭凤的身影。“果然戏文里说得都没错,真命天子一定会来抢亲的!”丹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出声道。然而,天意之所以是天意,是因为谁也不知道极乐之后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戏文里的故事没能发生,润玉篡位,旭凤死在锦觅刀下,太微灭道……这一切的发生,快得让丹朱来不及作出反应。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天界的巨变,震惊了六界。


润玉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但涉及锦觅的事,他总是无法释怀,对于之前旭凤锦觅人间历劫出的纰漏,润玉一直如鲠在喉,于是缘机有幸成了他“优惠名单”上的第一批人。掌管人间命数的缘机仙子,自己竟要下凡历劫,说来倒是六界奇闻一遭。


天机府。

缘机正愁眉苦脸地在一堆命格里挑挑拣拣,寻思着如何找一个既让天帝陛下出口气又让自己不至于太难受的命格,却听老远一个声音响起:“机机!你给我也写个命格,我陪你去人间!”这个嗓音缘机再熟悉不过,将手中勉强挑出的两卷命格簿子随手扔到案上,便出门迎接,谁知未走两步,丹朱已经火冒三丈地出现在门口。

“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不过是历个劫,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你还有那么多姻缘没判完,跟着我瞎凑什么热闹。”缘机看着丹朱一副恨不得拆了天花板的模样,赶忙给他顺毛道。

“想不到这个润玉,不仅心狠手辣,还小肚鸡肠。篡了帝位不够,竟还要来霍霍你!”丹朱咬牙切齿道。

“好了,这话,你也就在我这儿说说,可别再嚷嚷了。”缘机伸手轻轻晃了晃眼前人的衣袖,柔声劝道。

”缘机,你要是再走了,这天界我还如何呆的下去!你看看这天界,现在冷得就像一块冰一样!“丹朱说着,抡起胳膊对着门外指了一圈。他所言不虚,自打那日起,天界已被厚厚的冰霜覆盖整整十日,昴日星君召齐十只金乌都未能将其化开。

缘机无奈将丹朱拉进屋,关上门以防隔墙有耳,又强按着他坐下道:”你这是何必呢,大殿,不是,天帝他又没怎么你。你在这天界如何就呆不下去,更何况我又不是不回来,再不济,你去找老胡和彦佑也是一样的,何必这么一根筋地撞墙,对你有什么好处?“

“天帝?!”丹朱气愤道:“怎么连你也这么快就认了新主了?!润玉这个天下第一六亲不认心狠手辣之人,他凭什么做天帝?!”

“丹朱!”缘机眼看着丹朱已经被气昏了头,便也大起了嗓门:“你冷静点好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夫不听!老夫不相信!机机,你不是会推理吗?你快算算,算算啊!说不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丹朱说着一把抓住缘机的小臂,缘机只觉胳膊上一片火烧火燎,拼了命才将胳膊从丹朱手中抽出。顾不上吹几口气缓解一下疼痛,缘机二话不说扬起掌刀向丹朱颈间劈去。丹朱一时不备,眼前一黑便晕倒过去。


是夜。

丹朱缓缓睁开双眼,动了动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脖颈,侧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缘机簪花尽除,只用一段洁白的丝线微拢几缕青丝,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虚握一颗火灵珠,靠在榻边安静地睡着。丹朱没有见过缘机这般娴静的模样,今夜借着月光细细瞧着,才觉原来缘机也有这体贴入微、柔情似水的一面。

“你醒了?”感觉到手中火灵珠的温度明显高了起来,本就睡得不深的缘机很快就从睡梦中醒来,眨着略显疲惫的睡眼对丹朱道。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怎么都不去床上睡。”丹朱心疼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不是得照顾某只晕死的狐狸。”缘机道。 

“机机,你明天一早就走吗?”丹朱垂下眼,失落道。

“是。你听我一句劝,别插手这些事,好吗?”缘机带着满面的关切道。

丹朱摆摆手,又将缘机拉到榻上和自己对面而坐,道:“事已至此,别再说了。都是命。机机,在人间照顾好自己,有空的话,我去找你。”

“死狐狸,你别这样,弄得本仙浑身不对劲。”缘机心里虽温暖万分,但她身上也确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此忍不住埋怨了一句道。



送走了缘机,丹朱又去了一趟太湖,但无论如何留恋人间的湖光山色,他最终,也还是得回到天界。天界如今刚刚改朝换代,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生怕惹火上身,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也都有些不怕死的例外。回姻缘府的路上,丹朱听到两个小仙官正蹲在一块大石头下窃窃私语着些什么,本不想管他们,却隐约听到天帝二字,于是索性隐了气息,蹲在大石头的另一面,好好听听他们在嚼什么舌根。

“天帝也真是狠得下心,怎么说,那也是他亲生父亲和同父兄弟啊!”

“那是你不知道背后的缘由。其实啊,天帝当初为了救洞庭水族,生生一个人扛了那十几万道天雷地火之刑,当时我正好路过九宵云殿,都是我亲眼所见。而且,你没听说吗,天帝生母被废天后逼死,先天帝又坐视不管,这事搁谁,谁不心寒呐。”

“还有这些事?”

“是啊,虽然先天帝废天后还有天帝都将此事压下,但是纸哪里会包住火。”

“哼,要我说啊,这帝王家,哪有什么真情可言,都是一丘之貉。”

“嘘!你不要命了?!别说了……”

小仙官的字字句句都如针般扎入丹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一阵眩晕,不禁跌坐在地,得亏有大石头挡着才没倒在地上,然而喉头的一口腥甜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惊动了石头另一面的两个小仙官。二人惊恐万分地探出脑袋,壮着胆子问:“谁?!”待发现自己的话全然被丹朱听去时,立刻匍匐在地,抖如筛糠,声声唤着“仙上饶命”。丹朱撑着最后一股气,洗去了二人今日这番记忆,死按着胸口想缓解那钻心的疼痛,拖动自己沉如千斤的躯体向姻缘府走去……



“因果报应,自有天意……”你不是一直在躲吗,没关系,天道轮回,大不了,让你再从头看一遍,大不了,让你酣畅淋漓看完一场大戏后再告诉你,其实,你一直都是戏中人。

“你何来脸面说润玉心狠手辣……”

“你何来资格指责他篡权夺位……”

“换作是你,你就能心无怨怼吗……”

“丹朱,这天界最大的罪人就是你……是你一手促成了这一切……是你,让所有人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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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觉得剧里把月下仙人写得支离破碎,但是写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的剧情也在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我尽量跟电视剧接上……可能有人会说这根本就不是丹朱了,但是这恰巧就是我想表现的点。丹朱他,绝不是一个和他表面上的嘻嘻哈哈一样的简单人物。越是快乐的人,他的心里就有越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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