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梦觉流莺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心比天高,身若尘轻。

【月下仙人】【红机】丹心朱颜(七)

“缘机大夫!缘机大夫!”彦佑半拖半拽地扯着喝得烂醉的丹朱一路歪歪扭扭撞到人间的一个医馆,还没到门口就开始大呼小叫。

“来了来了,怎么喝成这样。白术,快过来搭把手。”一个小丫头掀帘而出,招呼了几个伙计把丹朱从彦佑手上接过去。彦佑双手终得解放,无比嫌弃地胡乱理了把被丹朱熏得满是酒味的衣衫,暗骂一声“臭狐狸”也跟了进去。自从旭凤成魔,丹朱就如万念俱灰般,没日没夜地把自己灌醉,彦佑无论如何劝也劝不住,只要一转身,他就不知道又从哪变出一壶酒,继续往肚里倒去。彦佑实在无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生生扯着他一路下了南天门,来到缘机在人间历劫的医馆。

彦佑跟着几个伙计来到大夫的问诊间,只见缘机一身淡红流仙裙,头绾玉簪,典雅又不失灵动地坐在案后,正埋头写着药方。见有病人进来,也不曾抬头,只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坐下。彦佑早就封了丹朱的灵力,唯恐他在人间也凭空变出壶酒来,奈何没有酒不代表醒了酒,丹朱依然极其不老实地乱动,彦佑只能强行按着他坐下,又掰出他一条腕子摁在腕枕上。许是不满一屋子的酒气,缘机皱了皱眉头,略带嗔怒地伸出三根纤指,轻轻搭上丹朱的脉搏。说来也奇怪,就在缘机手指碰到丹朱的那一刹那,丹朱突然就老实了,只痴痴地看着缘机,半晌,道:“机机?你回来了?还穿了一身红衣,老夫就说红色好看,你还不信老夫,还说老夫艳俗!你看,你穿红的多好看啊!”缘机嘴角抽了抽,彦佑立刻打哈哈道:“啊大夫,他喝多了,说胡话,你别理他。还是快给我们开个药方吧!”

缘机身为大夫,自然不会和一个醉酒之人一般见识,便点点头,一面提笔开药,一面道:“不过是喝多了酒,并未伤及内里,你们多看着他,醒了酒便没事了。我这里开副醒酒汤,喝两碗睡下散了酒气就好了。”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彦佑一听到这醒酒汤能让丹朱睡着,顿时如得了救星般接过药方单连连道谢。正要拉着丹朱离开,就见丹朱甩开他的手道:“好什么好!机机,你别听扑哧君瞎说,老夫没醉!老夫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扑哧君你别烦老夫!”彦佑还没来得及再次拉住他,眼前就红光一闪,一道结界赫然出现在彦佑面前。

“大爷的!就算你是上神也不用这么侮辱我这蛇族小王子吧?!”彦佑气得跳脚,想不到他那封印竟然那么轻而易举就被丹朱冲破,而眼前这结界他又破不开。

结界内,缘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她做梦都梦不到的一切,“本大夫今天出门明明看了黄历啊……”

丹朱往缘机跟前凑了凑,握住缘机两只手腕道:“机机啊,你回来了真好,老夫我在天界就又有个说话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凤娃他当了魔尊?这两兄弟,是真狠得下心呐,一个说反就反,一个说走就走,一点顾虑都没有。可怜老夫我这心呐,天天七上八下,先在油锅里炸一遭,再在雪地里滚一遭,都快成渣了……”

缘机惊魂未定,本能地想将双手抽出,但不知为何,她一动也动不了。看着面前这个醉醺醺、满嘴胡话的酒鬼,她竟生出了几分熟悉,于是由着丹朱打了个酒嗝继续道:“还说什么与天界尘归尘,土归土,呵,真正是有力者无心,有心者无力啊!机机,你说,我父帝母神说的是不是真的?什么仙啊,魔啊,妖啊,人啊,其实有什么区别!?这好人,能因为放在天界就坏了?那坏人,能因为放在魔界就变好了?人心啊,都是人心……”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缘机结结巴巴地问道,酒后说胡话的人她见得何其之多,可她还真没见过能把胡话说得这么乱七八糟、不知所云又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的人。“仙?魔?妖?你怕不是边喝酒边看的话本子?”

“什么话本子,老夫早都看完了。”丹朱彤红着张脸,一挥手道:“老夫八成是上辈子造了天大的孽,这辈子,同样的劫难,要经两遭。第一遭躲过去了,时间久了以为快忘了,呵呵,不要紧,再给你来一遍!让你好好看看,再顺便尝尝连最在乎的人都保不住的滋味是什么。”

“我虽不知你在说什么,但想来,你也是经历了些事。”缘机终于逮住机会插嘴道:“只是我认为,天大的事,日子久了,便也就都不值一提。人嘛,活着总是会累的,累得狠了也就忘了。何须执着呢?”说完缘机就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竟跟一个不人不鬼的醉汉聊起了人生。

也不知丹朱可有听见缘机的话,只是缘机话音一落,他就又接道:“老夫只是想他们都好好的,想要那么一点点真,怎么就那么难呢。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的死,散的散,变的变,然后什么也做不了。你不找事,等哪天事找上你的时候,你就发现自己什么辙也没了……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头丹朱语无伦次地倾诉着,那头彦佑已经急的直打转,“年纪一大把了,怎么就不知稳重点,聊个天还搞结界,还连累我给你洗掉这些凡人的记忆。”彦佑又转身看着身后闪着淡淡红光的结界,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决定倘若半盏茶的功夫丹朱再不出来,他就使出五百年的灵力跟这结界硬碰硬,看看到底哪个厉害些。然而,他的五百年灵力保住了,那结界突然开始剧烈振动,接着便“哗”得一声碎了一地,整个医馆瞬间就像铺了一层红星制成的地毯,到处闪着粼粼红光。彦佑吃惊地看着一地的碎片,然而更令他不解的是,这结界为何自行碎了。丹朱的结界并未封闭外界视线,因此外面的人能全然看到里面的景象,不过是听不到也进不去,彦佑方才一直留意着结界内的动态,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看到丹朱施法解这道结界。



姻缘府。

丹朱被彦佑揪回天界后,又被强灌了三副醒酒汤,于是一觉睡到了三天后。第四天夜里他幽幽转醒,睁眼时,硕大的月轮已升上天空,将卧房铺了一地的银辉。就算是神仙,在那永恒的日月星辰面前,也不过沧海一粟、过眼云烟。

“因果报应,自有天意……”丹朱喃喃念道,任凭无尽的眼泪打湿大片枕头。

这一切,已经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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